“深圳之問”
是民營經濟之問
深圳商報:觀察深圳的世界500強,民營企業被認為代表著中國企業的競爭力。近二十年來,一直有一個“深圳之問”:過去,前來考察的兄弟省份會問:為什么華為、中興會誕生在深圳?現在,這份“深圳之問”的名單又長了很多,新的名字包括騰訊、包括比亞迪、包括大疆。對于這個存在已久的“深圳之問”,您給出的答案是什么?
王理宗:兩個月前,我應邀到武漢進行干部授課,當中的一個話題就是為什么深圳誕生了一批世界級名企。回答“深圳之問”,我們不妨先做一些對比:論城市地位,為什么這些世界級名企沒有出現在其他一線城市?論特區背景,還可以問一問同樣是特區為什么深圳能夠脫穎而出?論基礎支撐,缺少高校和科研機構的深圳為何能超越名校林立的老牌城市?
世界級名企絕不是孤零零的一棵大樹,而是一個生態圈共同作用的結果。關于深圳的企業生態,一直有“大企業頂天立地、小企業漫山遍野”的說法,大企業給小企業創造了空間,小企業同樣為大企業提供養分。在我看來,世界級企業的出現是一個必然結果,原因就在于深圳是民營經濟自由生長的熱土。
深圳商報:世界級名企的“深圳之問”,是否就是民營經濟的“深圳之問”?
王理宗:回答世界級名企為何扎堆深圳,首先得回答民營經濟為何成為深圳的主力。
民營經濟的興起,有內在動力。深圳是企業家之城,我有一個非學術的解讀,那就是大家來深圳就是為了辦企業。深圳是經濟特區,這意味著深圳從一開始就要滋養經濟土壤,要成為企業家能夠孵化成長的搖籃。我不諱言,企業家來深圳創業,最原始的動力是賺錢致富,這也讓民營企業決策更為快捷經營更為靈活,從而在初期跑得更快。這種致富的欲望,也使得民營企業對生存壓力更為敏感,從而對技術創新、轉型升級更為主動積極。
談了內在動力,必須要談外部環境。首先是政府開明。深圳成立之初就堅持小政府大社會,而且一直在政策上鼓勵企業自由發展,比如深圳是全國最早設立民科辦的城市。其次是地緣因素,因為毗鄰香港,也因為出口為主,深圳企業相較國內企業擁有國際化視野的先發優勢。再者是經驗優勢,深圳企業從誕生伊始就面臨市場競爭,和國內同行比拼,和國際對手較量,成功者哪個不是身經百戰。
正因為這樣的內外因素,民營企業在深圳得以扎根成長。華為、騰訊這樣的世界級名企,他們都是自然生長出來的,因為一片森林必然會長出幾棵參天大樹。
“官不擾民,民不媚官”
也是深圳基因
深圳商報:從您的表述里,我們可以看到深圳民營經濟興起的內外元素,也可以看到企業家精神凝練的歷程。在媒體的表述里,一直有深圳基因之說。在您看來,深圳基因體現在哪些方面?
王理宗:既然是基因,那么就應該是可延續可代際傳遞。就以深圳的企業以及企業家榜樣來說,我們可以列舉華為老帥任正非,處在壯年的有比亞迪的王傳福,中生代有騰訊的馬化騰,新生代有大疆的汪滔,現在還有一批90后的企業家嶄露頭角。在這一點上,我認為深圳企業家以及深圳企業家精神中存在著鮮明的深圳基因。
首先是實業基因。其實大家不難發現,最初的深圳企業家都是制造業起步,其思想根源就是務實的“實業致富”。這種創業理念,使得深圳發展一直堅持實業為主。
其次是市場基因。和深圳一位老領導探討深圳企業得失,他直言一個重要因素就是深圳從一開始就有著“官不擾民,民不媚官”的經營環境。說到底,企業好不好,市場說了算,政府不越位。
再者是文化基因。深圳是移民城市,來的都是年輕人,不僅容易接受外來文化,而且富有創造力,這種城市居民構成是罕見的財富,從而也造就了獨一無二的深圳。
還有一個大家不太關注的流動性基因。流動就是不安分,在社會學的解釋里代表著開放包容代表著活力潛力。這種流動不光是城市內部的流動,也不僅僅是國內外資源流向深圳,更是深圳的對外輻射。有一個現象很有趣,別的城市都擔心企業外遷,但深圳卻鼓勵企業流動。我非常看重流動,流動意味著原有結構的破壞和新結構的重構,在破壞和重構中一定能夠出現顛覆式創新。因為中國改革開放帶來了巨大規模的社會流動,深圳正是由此激發的活力推動的結果,而且流動也是深圳城市活力的重要源泉。